中国导演王兵的纪录片《青春》(JEUNESSE) 入围2023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这是刁亦男的《南方车站的聚会》后,华语片时隔四年后再度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
此外,王兵的另一部纪录片《黑衣人》(Man in Black)则入围特别展映单元。
王兵与《铁西区》
(资料图)
王兵,1967年出生于陕西省西安市,1995年毕业于鲁迅美术学院摄影系,同年进修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王兵是全球电影学界尤为关注的中国独立电影工作者,他执导的电影多为纪录片,此外也进行故事片、影像装置、摄影等领域的艺术创作。代表作有《铁西区》(2002)、《和凤鸣》(2007)、《三姊妹》(2012)等。
王兵的电影屡次在全球顶级电影节获奖,多次入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戛纳国际电影节、柏林国际电影节三大国际影展,荣获第70届洛迦诺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豹奖”。2004年选入成为戛纳电影节“电影基石”青年杰出导演,2006年王兵获得法国文学艺术骑士勋章,2012年获得巴黎第八大学的电影荣誉博士,2014年在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举办个人电影回顾展,同年被邀请参加上海国际艺术双年展。2016年,美国旧金山CCA Wattis Institute举办“王兵:三个肖像”个展。2017年王兵获得荷兰EYE博物馆艺术&电影大奖,并作为唯一被卡塞尔邀请的中国艺术家,在文献展上举办个人作品回顾放映。
《铁西区》是王兵最知名的作品之一,这部长达9个小时的纪录片纪录了辽宁沈阳铁西区一段不寻常的社会变迁,无论是时长还是题材都是中国纪录片历史上史无前例的。
同时王兵也凭借这部作品在世界三大纪录片电影节——马塞、南特、山形——获得了第一名。
王兵在访谈中说:“我们这个时代喜欢标新立异,不断地制造一个梦、一个气球。而我们根本不能面对自己,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这是他的观念,也是他纪录片拍摄所遵循的一条原则,纪录片要抓住真实,什么是真实?这是近20年来纪录片理论界探讨的重要问题,而这个争论也与中国新纪录片运动的形式革命息息相关。
在新理论环境里,“主观”与“个人化”获得了最大话语权,因此人们放纵了自己,开始注重形式探索,而在主观上冷落、在客观上妨害了对于社会内容的负载。
当王兵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带着一个摄像机进入一个庞大的社会群落,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主观的。但是他没有被时髦的哲学探讨所困扰,他仍然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他的表述陈旧却有效。
真实的世界应该如何被记录?我们可以打开《铁西区》,沿着铁路观看那段过往与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生活。
《铁西区》由三部分组成,即《工厂》、《艳粉街》、《铁路》。
《工厂》主要拍摄工厂的情况,多为车间工作和休息室景象的交叉剪辑。休息室里,工人们打扑克,说脏话,闲谈时预测着厂子倒闭的时间。似乎所有人都是被动的存在。工作已然没了热情,只有疲惫,工人们当着摄像机的面,毫无心理障碍地脱下衣服,赤裸裸走向澡堂。新千年来临,厂领导聚餐,大家说明年厂子就解散啦,然后大家一起唱卡拉OK——“让我告诉世界,中国明天进行得怎么样……”
一直追踪拍摄到厂子倒闭,大家拿到了滞发的工资,面对未来的股份制,头脑一片茫然。然后厂子拆除,只剩废墟。
《艳粉街》拍摄工人家属区的日常生活,由铁西区政府彩券发行现场开始。主持人拿着麦克风说:“从来就没有救世主,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抽烟,伤肺,喝酒,伤胃。到歌厅,高消费……买点彩券,经济又实惠。”
生活区其实是一排排低矮的棚户,在东北很多城市都可见类似的居住区。孩子们在脏乱的街道上谈恋爱,开玩笑,调侃着未来和理想。后来大街上贴出来了拆迁布告,大家在为新安置房而议论。无论满意与否,最后都搬走了。有人在废墟上挖先人的骨灰盒,想一并带走。旧的集体生活烟消云散。
铁路在铁西区各个区域间有着重要的联结功能,在火车上拍摄的长镜头也是《铁西区》众多场面之间进行连接的重要手段,它强化了铁西区的整体感。这一部分主要拍摄了一个人——老杜。他以前家境不错,文革时被抄家,后来在车站边上拣煤渣生活,同时做铁路派出所的内线。由于身份暧昧,所以能居住着车站的一间仓库。但是后来车站不想让他住了,把他抓到了派出所。拘留结束后他就搬走了。电影结束在晚上,一列火车在夜色里行驶。
此片最让人感兴趣的,是那种无间的交流方式。导演在铁西区里游走,人们视摄影机为无物。这也许与东北人的性格有关,与这里的人过惯了集体生活有关,更为相关的,是导演交流的能力和方式。这涉及到纪录片的伦理问题。王兵如何让我们近距离地看到自然而然的生活?——这一点,我们从被拍摄者的状态即可以看到。并不是导演要特别隐藏自己的拍摄行为,而是由于导演把自己的位置放得恰当,人们的生活流程并未被摄像机打断,一切都是铁西区的自发自为。
《15小时》《疯爱》《三姊妹》
《15小时》记录的是湖州某家童装厂工人们忙碌的一天,他们早上8点干到晚上11点。
作品同时参展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展出后,该作品将被希腊国家当代艺术博物馆永久收藏。
即使已经有了《铁西区》的先例,处理两千多小时的素材是也一种挑战。这种原始单纯的影像记录展现了几名来自云南的年轻人在外地打工的生活。他们是众多务工人员的缩影。
距离浙江湖州向东十几公里的小镇织里有约1.4万家企业生产童装,每年生产产量超过14亿件,销售额超过700亿元。
这样的奇迹就发生在这个人口不足50万人的湖州小镇,而在暗处支撑着这座大厦的就是被王兵记录下的这些人们。
《疯爱》则显得更为特殊,王兵在云南省的一家精神病院呆了三个半月,与200多名病人在一起共同生活。这些精神病人中的一些人已经在医院住了20多年。这些病人多种多样,包括有暴力倾向的以及法律上被贴上精神病标签的人,吸毒者和酗酒者,甚至还有那些违法政策的人。他们因 "行为不正常 "而住院。
王兵拍摄了这些病人的日常生活,他们与社会隔绝,甚至被关在铁栅栏里,但仍然相互陪伴,寻找爱。
《三姊妹》记录了云南洗羊塘的年幼的三姊妹的生活,这个穷苦的村子里,每个人都背负着生活的重担,而这三个年幼的孩子又是那么的真诚善良。
王兵在采访中透露了影片拍摄的缘起:“在2009年,我想去探望一位已故好友的母亲,同时给好友上坟,烧点纸。在路过一个叫洗羊塘的穷苦村庄时,我看见有三个孩子在路边趴着玩,她们三个中最大的才七岁。我走过去跟她们聊天。聊久了,她们邀请我去她们家。进入她们家的那一刻,我才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做“一贫如洗”。眼前的景象让我很不舒服,那位较大的七岁孩子特意要给我烧点土豆吃。吃完土豆,我停留了一个小时,就很快下山离开了。”
王兵向我们强烈地展示了他所观察到的的世界,让他听牲畜的喧闹声、风的咆哮声、孩子和大人的咳嗽声,以及走过泥泞的泥地的脚步声都成为一种强烈的体验。
贫穷几乎都难以描述她们的生活,目光所及之处似乎都是无法逃脱的高山。这样的画面确实过于沉重,但是孩子们的平静又给人朴素的感动,她们纯真善良,三姊妹在阳光下的泥墙前嬉笑的场景如诗如画。
《青年》
《青年》讲述云南青年在中国最富有的城市上海郊区打工。每年都有许多年轻人离开他们的村庄搬到那里。他们年龄在 17 到 20 岁之间,都来自 2500 公里外的云南农村。这些年轻的云南青年经常住在他们工作的地方、宿舍、不卫生的房间里,有时甚至住在工作间里。他们通过QQ等在中国进行交流。
他们像成年人一样生活,但他们是青少年,不稳定的现状、经济压力、分散的地域,燃烧着他们的纯真和青春。王兵导演与他们共同生活:在工作中、在家里、在互联网上,在他们专业、浪漫和友好关系中的每一天。年底,他会跟着他们回到他们的家乡,与他们的家人过年。
这部作品与《15小时》一样将视角落在了年轻的外来务工人员。正如王兵所说:“电影应该是在银幕上描述一个人的生活经验,把这种生活经验传递给他人,这是电影最单纯的地方,也是电影最有价值的地方。”在王兵的记录中,这种经验被很好地传达,是有足够质量的 "讲述世界的视觉表达"。
王兵讲述的,不再是1990年代新纪录片运动依赖的个人的私密化的故事,而是一个大社会的故事。以真正的公民姿态讲述大社会的故事的能力,是我们多年来最缺乏的。